六尺之下

（Jason中心）The Further Bank of the River

 

Summary：杰森被他的爱杀死了，他想要到河的对岸去，他想回家。

如果杰森承受着小丑的梦魇和恐惧毒气的后遗症，如果杰森没办法接受被自己的父亲怀疑欺骗，他早已千疮百孔的灵魂碎裂了，他无法再听从召唤为了家族战斗了，蝙蝠们会后悔吗？

 

设定：总体来说是主世界线，大事件包括割喉、关入阿卡姆、禁止进入哥谭、埃塞尔比亚事件等。

杰森复生后一直遭受幻影小丑的骚扰，形式大概类似于阿卡姆骑士里蝙蝠侠看到的小丑，并且在回到哥谭处理事件的时候受新型恐惧毒气的困扰。

丧钟有个儿子，十六岁死亡。

人物ooc预警

二次死亡预警

先虐后甜（大概）

怼蝙蝠以及蝙蝠家

报社制作 

一、

1.

埃塞俄比亚的太阳很大，温度很高，是个能让人汗流浃背的晴朗天气，杰森却觉得这天气冷到了自己骨子里。

是啊是啊，他怎么能对此抱有期待呢？他是家族的黑羊，是不被期待的归来亡魂，是手染血腥的刽子手。

他怎么能期待，布鲁斯真的能够信任自己呢？

但杰森看着布鲁斯几近癫狂的面孔，还是忍不住想到：当初他死亡的时候，布鲁斯也曾这样吗？他也曾这样伤心得不惜一切代价想要他不听话的战士回来吗？

心底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提醒他：布鲁斯不会，他甚至在杰森死后不到半年就有了新罗宾，他阻止杰森报仇，拒绝杰森归来，他怀疑、他质问、他拳脚相向，他把蝙蝠镖甩向杰森的喉咙而把小丑带离爆炸的建筑。

他从来不是布鲁斯在意的那个，从来不。

或许曾经在意吧，但他也早就不是那个听话的罗宾了。

十五岁的罗宾，死在埃塞俄比亚，死在他脚下的这片土地。

直至今日，十九岁的杰森·陶德，十九岁的红头罩，依旧能够回想起撬棍一下下击打在身上的疼痛，和炸弹爆炸那一瞬的燃烧。

那感觉就刻在他的骨头上，或者他的灵魂里，和小丑尖利的笑声一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悄然浮现，爬上他的血管、神经。

而他只能独自呆着，或是在黑帮火拼后的现场，或是在和蝙蝠家族战斗后的滴水兽边，或是在黑暗寂静空无一人的房间里，独自忍受。

不，或许还有小丑。

在复活之后，他经常能感受到那股疼痛，小丑在他的身边，踩在死人的尸体上，蹲在滴水兽上，站在蝙蝠侠和小鸟们身边，躺在天花板上，那样尖利地笑着。

而从爆炸的废墟里徒手挖出来之后，小丑出现的次数却少了，取而代之的是脖子上血液流失的幻痛。

杰森突然觉得有些累了，在复活之后，在从废墟中跑出来之后，在法外组解散之后，在一次次面对小鸟蝙蝠怀疑的目光之后，在罗伊死后，他经常能够到一股疲惫感，而这股疲惫感，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如果你在意我，以及我所失去的东西，你就会想要唤起你的记忆，你没发现吗，你有机会可以帮我抹掉我人生中最糟糕的时光，杰森！你能给予我最大的帮助就是想办法让我的儿子重生！”】

那我呢？

杰森想问。

我不是你的儿子吗？我的死你全然不在意了吗？

他还想问：

你以为我不想达米安回来吗？你觉得必须欺骗我才能让我来帮助达米安复活吗？你对我的认知就是这样的吗？

达米安才十几岁，比他死时的年纪还小。他经历过死亡，知道那是多么糟糕的事情，而他又怎么会愿意达米安经历这个？！

但是这些疑问此时此刻都没有了意义。

他最终只是静静的站在爆炸的废墟前，然后开口。

“我被小丑带到这个仓库，他使用撬棍，敲断了我的肋骨、腿骨，全身一半的骨头。”他冰冷地报告着这一切，小丑在废墟上扭着屁股跳舞，笑着。

杰森耳边一片轰鸣，眼前是绚烂的火光，蝙蝠侠好像说了什么，但他听不见，也看不见，只有小丑的笑声和脖颈上血液喷洒的幻痛，还有那一段话：

【“嘻嘻嘻嘻嘻哈哈哈哈哈！！！！！！可怜的小小鸟！没人要的小小鸟！”】

“希拉被他绑在角落，他最后打了我一下，走出仓库，锁上了门。”

【“哦，我可怜的罗宾鸟！你知道他打起来的手感有多好吗？我后来再也感受不到这种手感啦！真可惜~~~”】

“我挣脱了绳索，走到门边，发现门锁上了。”

【“啦啦啦，啦啦啦，小蝙蝠没有了小罗宾，门锁上了！门锁上了！”】

“然后我听见倒计时的声音，看过去才发现是炸弹，我应该早就能发现的，但是听力的损伤和身体的伤势影响了我的判断力。”

【“我最喜欢炸弹啦，小小的小小鸟，砰的一下炸上了天！”】

“我把希拉挡在后面，倒计时停了，然后是爆炸，我只觉得很疼，一瞬间又有些解脱。”

【“小小鸟死啦！小小鸟死啦！”】

“我在黑暗里只待了一小会儿，就像是睡了一觉，然后发现自己躺在棺材里，我呼吸不过来，喊人也没有人来，所以就自己爬了出来。”

【“可怜的小小鸟，没人要的小小鸟！”】

“塔利亚说我在哥谭街头流浪了半年，然后就被带到了刺客联盟，扔进拉萨路池。”

“这就是……你想知道的全部。”

小丑嘻嘻地笑着，杰森不想听蝙蝠侠再说些什么，也不想看蝙蝠侠是不是露出了失望的神色，他只是转身，跨上摩托，飞也似的逃离了埃塞俄比亚。

 

2.

“提姆。”杰森在他背后喊他。

“杰森？你来得正好，我们正缺人手。”提姆一边敲击着键盘，一边快速说道，“蝙蝠侠不在，哥谭各个势力都蠢蠢欲动，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杰森的目光扫过蝙蝠洞的种种摆设，在破损的罗宾制服和铭牌上停留一瞬，随即刺伤了一般别开眼。

“我是你们的战士，对吧？”他开玩笑似的说。

“当然，杰森，你是我们优秀的战士，毫无疑问。”

【承认吧小小鸟，没人会喜欢你的~】小丑穿着那身杀他时的西装，手里的撬棍百无聊赖地胡乱转着，【你瞧，他们总是这样，用得上你的时候你就是最优秀的战士，用不上你的时候你就是哥谭的毒瘤，你在小蝙蝠心里的地位已经比小丑叔叔都要高啦！】

小丑转到了展览品的一侧，他微微弯腰，伸出手去，好奇似的敲了敲防弹玻璃。

【哎，可怜的小小鸟，你本该被埋在六尺之下的，这个世界可没有你的位置啦。】

他重新蹦蹦跳跳地转了回来，脑袋凑近提姆的后脑勺。

【新的小鸟可乖了，小丑叔叔到现在都没抓到他！哎呀呀，也真不怪小蝙蝠那么喜欢他~】

【不听话的坏孩子从来都没有听话的好孩子惹人喜欢，对吧？】

杰森的心在下坠。

焦头烂额了半个月的红罗宾没有注意到杰森一瞬间恍惚的神色，他已经连续七十二小时没怎么休息了，对哥谭的管理吸引住了他全部的心神。

“……有什么需要我去做的？”杰森说。

提姆在蝙蝠电脑上敲击几下，他没有回头：“哥谭码头，两个半小时后会有一批军火到达，如果我们没能在它们签收前阻止的话，所有人就都要头痛了。”

“好吧，那我会尽力保证迪基鸟那容量可怜的小脑瓜不因为头疼爆掉的。”杰森朝外面走去。

“等等，大红。”提姆突然喊住了他。

杰森没有转身。

“怎么了，鸟宝宝？”

提姆停下敲击键盘的动作，微微转身，杰森能感受到他担忧的目光。

“我不知道布鲁斯和你说了什么，但是你要相信，现在这种情况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布鲁斯他只是……太过伤心了。”

敏锐得让杰森几乎以为他知道了些什么。

“放心，鸟宝宝。”杰森朝后面摆了摆手，“和你们一样，我同样希望恶魔崽子赶紧活蹦乱跳地蹦回哥谭，我等着他拔刀砍我呢。”

他和这个家里的所有人都一样，同样不希望达米安就这么结束生命，因为达米安是罗宾，是布鲁斯的儿子，是未曾失去理智的塔利亚的亲子，是杰森·陶德的弟弟。

他怎么能忍受家人的离去？

他怎么能忍受……别人都以为他并非如此呢？

 

3.

他们在犯罪巷相遇了。

彼时杰森正捂着腰上的枪伤——蹦蹦跳跳的小丑导致了这个——跌跌撞撞地走向安全屋。

夜翼就这么轻轻巧巧落在他身边，担忧的眼神看向杰森。

杰森注意到迪克的多米诺面具下隐隐约约的黑眼圈，还有向来温柔的蓝色眼瞳中密密麻麻地血丝，就连嘴角勾勒出来的微笑，都带着浓浓的勉强意味。

“嗨，小翅膀。”他轻声说，“你还好吗？需要帮助吗？”

没等杰森说什么，他就自动自觉地走过来，扶住杰森的胳膊，承担起杰森大部分体重。

他的动作有些急切，手臂也有些颤抖。

大蓝鸟很累了。

杰森很清楚这点，从达米安出事，布鲁斯发疯之后，同样承担着失去亲人痛苦的迪克只得匆匆赶回哥谭，和早已筋疲力尽的管家先生跟提姆一起竭力维持着哥谭岌岌可危的秩序。

所以杰森咽下了那些就要脱口而出的刺痛人心的话，沉默着倚靠着迪克走到了安全屋。

他打开了安全屋的灯光，暖黄色的光晕泼洒在他们身上，窗边的盆栽、桌上的陶器、床头的抱枕、墙角的书架，让杰森动荡不安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杰森突然想对迪克说些什么。

“迪克，”他惊讶于自己的声音是如此平稳，“你……”

“哔——”的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两只小鸟都下意识低下头，看向通讯器。

是布鲁斯。

这是布鲁斯离开哥谭之后第一次给他们发讯息，而无论是达米安复活，还是布鲁斯终究放弃，对于蝙蝠家来说都不能算是个坏消息。

迪克怀着隐秘的期待接通的讯息。

“达米安复活了。”他们都听到了布鲁斯颤抖的声线，和夹杂其中的哽咽，“我们马上回去。”

杰森潜意识里松了口气，但他的嘴角还没有勾起来，就看到对面的迪克一瞬间欣喜若狂的表情。

“天啊！天啊！小翅膀！天啊！”他直接蹦了起来，在屋子里团团转，就差翻几个跟头，“你听见了吗？大米活了！他活着！他要回来了！我想想，我应该给他补上生日礼物，还要在蝙蝠洞里给他开一个派对！再收养一只猫怎么样？两只？或者说三只？”

杰森嘴角的笑僵住了。

他不由自主地回想起自己回归的那一年。

布鲁斯和迪克站在他的对面，迪克拿着卡里棍，姿态防备，眼神质疑。

没有礼物，没有派对，没有猫。

有蝙蝠镖、卡里棍、勾爪、拳头和炸弹。

其实这很正常，他是犯罪巷出身的野孩子，少年犯，迪克跟他合不来，布鲁斯从来不信任他，而他的归来伴随着鲜血和死亡。

蝙蝠侠受不了这个。

而达米安？达米安是布鲁斯的孩子，迪克很喜欢他，布鲁斯相信他，他的归来是布鲁斯一手促成。

他们当然不一样，太不一样了。

小丑站在杰森的床上，满是泥泞的鞋子带着血迹踩在他米色的床单上。

【嗯，让我想想我这次该说什么。对了，】小丑拍了一下脑袋，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还记得全家福吗？我可真是太喜欢那张全家福啦！里面有小蝙蝠、受人敬爱的老管家、讨人喜欢的小鸟、小少爷小小小鸟，还有小蝙蝠亲生的小小小小鸟！】

他蓦地皱眉，展现出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来。

【等等，这里面是不是缺了什么？】

小丑慢慢、慢慢地扯起嘴角，弧度越来越大，离杰森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不过好像什么也没缺，大概，只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无关紧要的。

杰森呼吸一窒。

他垂下眼睛。

“鸟妈妈，快点回去准备吧，别打扰我安全屋的清净。”杰森拍了迪克肿胀的肩膀一下，换来对方一阵龇牙咧嘴，他低着头处理自己的伤势，脸深深地埋进了阴影。

 

4.

他没有去见阿福。

 

5.

“再见，枕头。”

“再见，陶器。”

“再见，吉姆。”

“再见，书架。”

“再见，卢梭。”

“再见，安全屋。”

 

6.

斯莱德看到他这次的雇主时，确实是有些惊讶的。

“蝙蝠侠的小鸟？”他提起了兴趣，“我以为你们永远不会雇佣我。”

“世界上永远没有永远的事。”杰森引用了一句，然后他说，“我出的价钱很高，所以我有三件事需要你去做。”

斯莱德抱着剑，伸手示意他说。

“第一，清理这个名单上的人，把他们的罪行贴在他们的尸体上——不准伤及无辜。”

杰森给出了一长串名单。

“第二，把我的骨灰放到哥谭公墓，这是具体地点和墓志铭。”

斯莱德眯了一下眼睛。

“第三，保守这个秘密，告诉蝙蝠侠和罗宾我已经离开哥谭。”

一片沉寂。

“你真的惊讶到我了，红头罩。”斯莱德说，“你就不怕我转头就告诉蝙蝠侠？毕竟你的养父可比你有钱的多。”

杰森抬了抬眼皮：“你很有职业道德，斯莱德，我们都知道你不会说的。”

斯莱德沉默片刻，突然笑了：“喂，头罩，要不要来跟我混？我保证不接你不喜欢的任务。”

“我属于哥谭。”杰森冷硬地回答道。

他无法回家，原本那个温暖的家也无法再接纳他，他注定了孤身一人踽踽独行，就算有人曾陪伴他、保护他，最终也只会分道扬镳再见天涯。

只有哥谭，唯有哥谭。

“固执的哥谭人。”斯莱德评价道，“所以，我去杀人，你去干什么？”

“杀人。”

 

7.

今晚的哥谭一片混乱。

到处都有枪声、尖叫和濒死的哀嚎，阿卡姆的警报声响彻整个城市，蝙蝠灯打开了。

杰森站在阿卡姆的走廊里，他身上中了很多处枪伤，并非来自于警卫，而是来自于那些冒充警卫接应罪犯的黑帮分子。

这种伤势和出血量足够致死了，但杰森只是一步步朝着A区走过去。

砰！

稻草人死了。

砰！

谜语人死了。

砰！

疯帽匠死了。

砰！

鳄鱼人死了。

砰！

小丑……

他死了。

一直以来萦绕在他身边的幻影也随之烟消云散，他们死前仍在笑着，哈哈大笑，似乎也说了什么，但杰森听不清，他只是感觉自己心头蓦地一松，仿佛一直以来压在他心头的重担一瞬间消失，而下一刻，新的重负沉甸甸地压了上来。

小丑死了啊。

他死了。

死得那么干脆，那么利落，就好像他们之前所有的争执，所有的痛苦，所有的噩梦，都只不过是一场笑话。

他死得那般轻易。

杰森突然想笑，并且他笑出了声。

他站在小丑的牢房前，站在小丑的尸体前，就这么哈哈大笑。

小丑站在牢房的角落哈哈大笑。

 

8.

杰森最后一次到了自己的安全屋。

他抱了抱枕头，给盆栽浇了水，陶罐放进装满塑料泡沫的箱子。

杰森不舍得让盆栽跟随自己死去，但他也不想把它偷偷放进庄园。

杰森知道，阿福会发现它的，而就算他大开杀戒清空阿卡姆，阿福也会细心地照料盆栽，就像照料自己远行的孙子。

但是他不能，他不能让一个老人日日面对一个盆栽怀念一个早已死去的人。

阿福值得更好的。

所以杰森最终把他托付给了一个曾经接受过他的帮助、对他充满崇拜的孩子。

“照顾好它，哈利，它叫吉姆，是个好孩子。”

杰森最后一次看了一眼那张照片。

那是他十五岁的时候，他穿着罗宾制服，布鲁斯穿着蝙蝠装，他们站在蝙蝠洞里，阿福为他们照相。

十五岁后他们再也没能照过一张相片。

他点燃了火焰。

 

9.

斯莱德到达杰森的安全屋的时候，只看到客厅中央一地的粉末，还有柜台上的一个箱子、一本书、一封信、一张照片。

斯莱德并不是一个很体贴的人，但此时此刻他只是打开箱子、拿出一个本不该用在这上面的脆弱的陶罐，小心翼翼、一粒不剩地将杰森的骨灰，连同那张照片放入了罐子里。

【给斯莱德，

我的墓地在哥谭公墓，B1372，名字要写J.T.，生卒年是2016年4月27日到今天。

墓志铭就写“我想要去河的对岸”，如果你想要加些什么的话，随意，但记得别暴露我的身份。

照片就和我的骨灰放在一起吧，额，最好把书也放进去，没有简·奥斯丁我会死的！

不要给我送花，如果一定要送的话，千万别送康乃馨，拜托。

记得跑快点儿，老头子快回来了。

From Jason Todd】

斯莱德最后把书放进小棺材的时候摇了摇头。

“这里有简·奥斯丁，你也死了。”

他亲手把那行字刻上去，然后在隔了一行的位置，留下两句话。

“他的归来无人欢喜，他的离去无人在意。”

“一位优秀的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