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尺之下

这是对岸的下半部，在这部作品中，杰森将拥有新的家人、朋友、指导者和领地。我不能说他会完全摆脱蝙蝠家的影响，毕竟这是他人生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但他不会那样在乎了，他会拥有洒脱而幸福的崭新人生。

一、

1.

杰森来到地狱的时候，一睁眼就是一张冷冰冰的死人脸。

“杰森·陶德，红头罩，我注意你很久了。”

那一瞬间杰森真的很想一枪戳到对方脸上。

他都死了怎么还有人找过来！

对方似乎注意到了他的情绪。

“我是萨麦尔，暴怒的主人，我很欣赏你。”萨麦尔说，“你的行为和思想完全符合我的教义，复仇的欲望，源于内心的暴躁、憎恨、愤怒，在法律赋予的权利之外行使惩罚他人的意欲。事实上，从你第一次征服了死亡之后，我就已经注视着你了。”

杰森瞪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萨麦尔打了个响指。

杰森立刻发现自己能说话了，他愤怒的指责脱口而出：“我不管你萨麦尔还是路西法，我现在已经死了！死了！别来烦我！你们他妈的能让我安静去死吗？！”

然后他再次丧失了发声的能力。

令人意外的是，萨麦尔居然没有生气，这不太符合他暴怒的角色设定：“就是这种情绪，很好。”他甚至赞许着，并用一种堪称和蔼的眼神看着杰森，让杰森不自觉打了个寒战。

什么情况？

他的眼神狐疑起来。

“别这么看我，杰森。”他笔挺而优雅地站着，“你要知道，七大君主中，我和路西法最初都来自于天堂，所以除了各自背负的原罪以外，其他地方我们远比人类更高尚——哪怕上帝那个杂种背弃了我们。”说到最后一句，他的语气中才终于透出一丝磅礴的怒火，黑色眼睛也蒙上一层血色。

萨麦尔看了杰森一眼。

“你如同我命运的复刻，杰森。”萨麦尔说，“你的确已经死去，这里就是地狱，我的宫殿，我给予你死亡天使的权利，这使得你可以在我的领地和地狱上层畅行无阻。”

“我授予你使用愤怒的权利，你的愤怒即为你的力量；我赋予你驱使狼的能力，使你成为我的代行者。”

“而我对你唯一的要求是，做你在地上做的事。”

黑发黑眼的堕落天使颔首道：“以及，那个臭水沟子对你灵魂的伤害有点儿大，我想你需要在我这里修养一段时间才能离开。”

杰森敢打包票那个“臭水沟子”就是雷霄奥古泡了不知道几百次的拉萨路池。

……行吧，反正他现在也没地方可去。

 

2.

杰森不知道地狱其他地方是什么样子的，但萨麦尔的宫殿和人类世界其实没有太大的区别，只要忽略宫殿四周永不停歇的熊熊火焰。

宫殿整体是哥特风格的，从外面看长得像个教堂，杰森严重怀疑它近百年来重建过。

除了萨麦尔以外，杰森在这里见到的就只有一些他的手下恶魔，以及一些体型小巧做杂务的小恶魔，形象也不是很可怕。

简而言之，这里不像是在地狱。

不过想到萨麦尔说过他曾是个天使的事情，这种差异也就相当正常了。

老实说，杰森没想过这个。

他的第一次死亡就像是一场漫长的噩梦，夹杂着小丑的尖笑和疼痛，然后莫名其妙地他从梦中醒来，迎面而来的就是再次窒息而死的危局。

他本以为，杀了小丑，清空了阿卡姆，血洗了哥谭之后，他就能安安静静不受打扰地回到梦中，没有小丑，没有疼痛，更不必担心再次在棺材里醒来，却未曾想到他来到了地狱。

更奇妙的是，恶名昭著受人畏惧的恶魔君主就这么收留了他，还给了他力量。

电影都没这么演的。

杰森从来都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他不会傻到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除非那个人是蝙蝠侠，而现在他连蝙蝠侠都不信。恶魔的名声在所有人类那里都是负数，尤其是对神秘侧接触不算少的杰森而言，光他的灵魂的利用价值杰森都能写上一篇一万字的论文。

不过在杰森溜出城堡之前，萨麦尔的一句话拉住了他。

“威利斯·陶德和凯瑟琳·陶德的灵魂在我这里。”

……妈的。

杰森的怒气腾地一下就起来了。

他脸色狰狞，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萨麦尔好整以暇地观赏了一会儿他这表情，并愉悦地嗅了嗅周围空间里怒火的气息，直到杰森的怒气就快像一只滚开的茶壶一样即将掀开壶盖喷出来时，才补充道：“我说了我很欣赏你，杰森，你只是个人类，现在也只是个人类的灵魂，别把自己想得太重要。”

杰森恶狠狠地瞪了萨麦尔一眼，情绪却没有刚刚那么激动了。

不管萨麦尔说的是不是真的，至少他愿意这样说，就说明短时间内他不会对自己和父母下手。

“他们在哪儿？”

“宫殿的另一边。”萨麦尔说，“他们的灵魂不够强大，在地狱待了十几年已经到极限了，很快就会消散成灵魂因子，你的时间不多。”

 

3.

灵魂是会消散的。

世界是守恒的，一切事物都并非平白出现，一般来说，根据质量守恒定律，一个灵魂在没有外力干扰的情况下，灵魂会不断会逸散为因子，以组成新生儿的灵魂，而这个过程中灵魂体会越来越透明，最终消失不见。

杰森的灵魂体伤痕累累，但他的精神力量非常强大，萨麦尔给予他的力量也阻止了灵魂的溃散，所以他的身躯凝实而富有力量，甚至可以凝聚出防护能力很好的凯夫拉制服。

但凯瑟琳和威利斯不是。

杰森看到他们的时候，这对夫妇已然半透明了，身上的衣服也是死前的样子，充满了污秽，破旧不堪。凯瑟琳穿着那身白裙子，上面染着鲜血；威利斯穿着一身囚服，同样鲜血满身。

他站在门口，绿色的眼睛凝视着阔别已久的亲人。

他们分别太久了，但杰森依旧记得凯瑟琳那身裙子。

那是妈妈最喜欢的那一条，从杰森记事起，凯瑟琳就时常把这条精致的长裙从衣柜里捧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在太阳下，轻柔地抚摸。

在威利斯离开他们之前，凯瑟琳隔一段时间就会穿上这身衣服，在狭窄的卧室里旋转，像一只不谙世事的百灵鸟；后来威利斯进了监狱，他们的家境急转直下，搬到了更狭窄不见阳光的房子里，裙子再没见过光；再然后，毒瘾摧毁了凯瑟琳，她捧着一张写满迷幻和欢愉的瘦削的脸，整日整日穿着白裙子，直到她死在手术台上。

他记得凯瑟琳亲吻他额头的温度，抚摸他脸颊的轻柔，和热狗的香气。

那是凯瑟琳染上毒瘾之前的事了。

至于威利斯，威利斯最初在杰森的记忆里没那么好，或者说，烂透了。

小孩子的记忆不长久，从杰森能够记得的那些部分里，威利斯就是个街头混混，他有时会亲昵温和地对待妻子和孩子，但更多时候，他沉浸在追逐金钱和地位这些他根本得不到的事务中，偶尔还会家庭暴力。

但这个男人，这个从来不合格的丈夫和父亲，为了拯救自己孩子的性命，毅然踏上了协助企鹅人的不归路。他还是会在赚到钱之后把杰森抗在肩头去买一支原味的冰激凌。

杰森踌躇着，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向里面踏出一步，这时候凯瑟琳发现了他。

“天啊，杰！”金棕发色的女人用一种久违的口吻喊出了杰森的昵称，她跌跌撞撞地朝杰森跑过来，用力抱住了他。

“天啊！天啊！我简直不敢相信！”女人的眼里浸满了泪水，她悲伤地抚摸杰森的脸颊，将那抹白色的刘海拨到一边，“我的上帝！你怎么在这里？你怎么能在这里！天啊！”

杰森僵硬着身体任由她抱着，等看到凯瑟琳的眼泪，他有点不知所措地将目光投向威利斯。

威利斯也在哭。

男人和女人哭的方式是不一样的，威利斯死的时候还算是个年轻男人，却已经有了皱纹，他呆立在原地，眉头紧蹙，嘴唇微颤，眼眶里堆积着泪水。

“杰森，我的小王子……”这个地位卑微、能力卑微的男人胆怯地轻声喊道，“你不应该在这里的……”

一股令人战栗的温暖爬上了杰森的神经，他重新将目光转到凯瑟琳脸上，然后试探着伸出手，在半路停留了一会儿之后，颤抖着环上了凯瑟琳的肩头。

她那么瘦。

“妈妈。”只说了一个单词，他就眼睛一酸，险些跟着流下泪来，“我没事……我是说，我很想你。”他收紧了手臂，“我真的……天啊……你真的想象不到，我有多么、多么想你。”

凯瑟琳踮起脚去吻他的脸颊：“我知道，我知道，杰，我知道，我也很想你，想得快疯了。当我来到地狱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我都做了什么！我怎么能那样对你呢，杰？”她抽噎一声，“见鬼的毒瘾，我毁了一切！我居然让你来支撑我们的家，我是个失败的母亲……”

杰森制止了她。

“不，凯瑟琳，不要说了。”他轻缓地说着，“一切都过去了，我现在生活得很好，很快乐。”

“还有，”杰森看向威利斯，凯瑟琳依旧紧紧地抱着他，“我看到你的信了……爸爸。”

威利斯瑟缩着手脚，手足无措地站了一会儿，最终鼓起勇气走了过来，伸手将妻子和儿子抱在怀里。

当然，比起杰森来，他并不算强壮，也没有那么高。

“我很抱歉，杰森。”他颤抖着声音，“我是个见鬼的失败的父亲和丈夫，我很抱歉没能陪你长大。”

杰森知道该怎么应对凯瑟琳，他和母亲一起生活了十年，但他对如何应对父亲一点经验都没有，他成年了，没办法再和小时候一样拉着衣角撒娇，更何况威利斯不是布鲁斯。

布鲁斯，他又想起他了，真是难缠。

他吞吞吐吐地：“其实我看到那封信的时候挺高兴的，我一直以为……”他停顿一下，“你说我是你的王子。”

威利斯伸出手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他笑了笑。

“是啊，我的哥谭王子。”

他们温馨地一起待了一会儿。

然后威利斯说：“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杰森，你不该在这儿的。”

凯瑟琳也抬起头来，急切地摸摸他的眼睛：“你要回去，杰，回到活人的世界去！”

杰森沉默了。

好一会儿，迎着父母担忧急切的目光，杰森露出一个轻松的笑意。

“放心吧，妈妈，爸爸，人间和地狱对于我这种人来说没什么区别，呆在哪儿都一样。”他炫耀似的给凯瑟琳展示了手心的火焰，“瞧，萨麦尔给我的，他现在是我的老板啦，给恶魔主君干活，听起来比人类干活儿酷多了对不对？”

为了转移话题，杰森干脆把过去的生活略去义警的部分又添添补补说给他们听：“其实你们走了之后我过得还不错，有个有钱人收养了我——那种真正慈善的有钱人——他家有管家、庄园和公司，我上了大学，文学系，学校的书都被我读了个遍。”

“有个大哥，是警察，性格有点儿粘人，还会做饭整理家务，虽然他经常吃麦片。一个同样是收养的弟弟，是个天才，没成年就能把公司打理得井井有条，就是咖啡成瘾这一点不太好。还有个小弟弟，是收养人的亲生儿子，他看上去凶巴巴的，不过也是个好孩子，有时候会和我一起逛艺术展……”

其实死了之后杰森对自己死前的异常状态就心里有数了。

他不是那么心灵脆弱的人，虽然蝙蝠和家族其他人的行为确实让人心寒，但他可是发誓要肃清罪恶的义警，如果不是拉萨路池和PTSD的影响，他并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哪怕他不止一次想过自己死去会不会更好。

当然，在死亡之后，他确实得到了解脱。

杰森并不后悔这样做，阿卡姆最邪恶的一批罪犯已经没了，不可救药的高层和富豪也一起完蛋，哥谭可以在毁灭之后建立新的更好的秩序，他为此而喜悦安心。

他只是有些遗憾，没有找到公主告别。

杰森拉着凯瑟琳在长椅上坐下。

“我经常到世界各地去旅游，去过北极看北极熊，去过南极抱企鹅，在中国看过熊猫，在澳大利亚看过袋鼠。有两个特别好的朋友和我一起，一个是个吊儿郎当的男生，也是个天才，不过我绝对不会在他面前这么说，他尾巴都会翘到天上去的；一个是女孩子，我们都叫她公主，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她和天才是一对恋人，我们待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想从窗口跳出去……”

他们还去过外星，公主的故乡，在广袤的宇宙航行。

只可惜后来法外者解散，罗伊死讯传来，星火渺无音讯。

要是能再看见那个招呼不打一声就自顾自死掉的王八蛋，杰森绝对要在他漂亮的脑袋上开朵花。

……等等。

杰森瞳孔猛然一缩。

如果他在地狱的话，罗伊是不是也在地狱？

————————————————————

地狱君主的部分有参考美剧《路西法》，在这部美剧中，路西法是个会帮助警察破案、在人间开酒吧的翘班君主，所以萨麦尔是个爱护幼崽、品行高洁的地狱君主应该也没什么不对？

杰森的人生中，母亲一向是令他失望的那部分，所以我选择让没有被毒品侵蚀的凯瑟琳来告诉杰森她的爱，告诉杰森有人爱着他。

对于威利斯桶刊中说他后来成为了翼侠，但在本文中取的是混合世界观设定，即威利斯是个很爱杰森的小混混，为了治疗杰森的疾病而选择协助黑帮，最终因此惨死在监狱。

以及，罗伊当然要在小杰鸟旁边啦！